第十八章 无毒蛇

条五步蛇咬在我的小腿上，害得我们差点倾家荡产，我也差点丢掉性命。现在，我的小腿上还留着五步蛇咬出的伤疤，留着那条五步蛇的牙齿痕。如今，我一想到这回我们真的要往蛇的洞穴里去，到蛇的世界去，使我又想起那条咬我的五步蛇的三角头，想起五步蛇身上的青光，想起它那张开的大嘴和那血红的舌头以及它那锋利的牙齿。此时，我一想到南小岛上有漫山遍野的蛇，我就大汗淋漓，心惊胆跳，仿佛又被那条五步蛇咬了一口，伤口又涨痛酸痛起来，伤口又流出污血，溃烂起来。

    晌午的时候，巡逻船开进了南小岛和北小岛之间的那条海峡，我们的渔船也被拖到那条海峡里，松井野子也把那两艘快艇驶进了这个海峡，我们又被犬野太郎和武本秀胜押到快艇上，押到了这个海峡。当时，我们还待快艇上，我就见到了大量的无毒蛇，有大肚泥蛇和水游蛇，金花蛇和鱼游蛇，还有稀奇古怪的两头蛇，这些蛇像黄尾岛上的海鸟一样多，像岛上的岩石一样多，像岛上的礁石一样多，叫我眼花缭乱，怎么数也数不清。那时，我们还没有从快艇上下来，就有几十多条鱼游蛇和两头蛇从水里游过来，爬到快艇上，爬到我们的脚底下，跑到犬野太郎的雀斑脸，缠到松井野子的蛤蟆脚和蟾蜍腿上，跑到武本秀胜的鼻毛上。我顿时被这些蛇吓得大惊小叫，在快艇跑来跑去。父亲和阿福也惊得失魂落魄，在快艇上跑来跑去。姑姑和母亲也惊慌失措地在快艇上跑来跑去。犬野太郎和武本秀胜也惊世骇俗地在快艇上跑来跑去。松井野子也惊恐万状地在快艇上跑来跑去。爷爷和阿海于是把它们都捉进一只长长的布袋里，捏紧袋口。只见一条条五花八门的无毒蛇在袋里爬动着，挣扎着。

    另一艘快艇上，也出现同样的情况，而且情况更为严重，更为恶劣，更为惊心动魄惊世骇俗。

    只见也有十几条金花蛇和鱼游蛇突然窜到快艇上，爬到了那个摄影师的大腿上，窜到了那个圆鼻小眼的伊藤的脖颈去，窜到那个大日本帝国工程师的肩膀上，跑到另一个松井野子肚子里去，跑到真琴二秀的大鼻头大黑痣上，吓得他们也像老鼠一样纷纷往海里跳。可是，即使他们跳到了海里，那些金花蛇和鱼游蛇仍然缠住他们，仍然缠在他们的大腿上和肩膀上，肚子里和脖颈上。此时，更叫我觉得更痛快更开心的还是，在海水里，在浪花里，还有更多的金花蛇和鱼游蛇向他们游过来，即使他们跑到了岸上，岛上也有很多的金花蛇和鱼游蛇从四面八方冲过来，缠在他们的大腿上，脖颈里，肩膀上，肚子里。结果，摄影师被吓晕了，伊藤被吓傻了，工程师被吓疯了，松井野子被吓得屎尿湿裤了，真琴二秀被吓得鼻头扁了塌陷了。

    当我看到这些大日本的精英们，大日本帝国的武土们，天皇陛下的干将们被吓成这样，想不到他们比我还怕蛇，比我还惊怕这些内强中干、鱼质龙文、色厉内茬的无毒蛇，忍不住开怀大笑，姑姑和阿海也开怀大笑，巡逻船上的保安们也在开怀大笑。他们有的笑到见鼻不见眼，有的见牙不见嘴，有的见背不见头，有的见手不见脚。

    到了岛上，爷爷把四五条金花蛇和鱼游蛇捉进袋子里，让我站在一块岩石上，接着，阿福也站到这块岩石上，这些大日本的精英们，大日本帝国的武土们，天皇陛下的干将们也通通站到了这块

    大石上，把我和阿福挤了下去。于是，爷爷又把另一块更大的岩石上的大肚泥蛇和水游蛇捉进布袋里，把我抱到了这块岩石上，接着阿福、父亲、姑姑和母亲也跑了过来。我们在这块大石上站稳后，爷爷和阿海便在我们的面前，在这些大日本的精英们，大日本帝国的武土们，天皇陛下的干将们面前，在洞穴里，在沙砾上，在棕榈树上，在仙人掌旁，在海面上，在水底下，在石面上，在他们的眼皮下，在阳光下，把一条条金花蛇，鱼游蛇，大肚泥蛇，水游蛇，两头蛇抓起来，捏着它们的头，拈着它们的尾巴，放到袋子里。

    爷爷和阿海正在捕捉着这些无毒蛇时，突然，这些大日本的精英们，大日本帝国的武土们，天皇陛下的干将们喧哗大叫起来，原来又有大批长鼻蛇和水游蛇，金花蛇和鱼游蛇，两头蛇和猩红蛇从山坡上，地面上，水面上，沙砾上朝他们奔去，往他们站着的那块岩石冲去，这些无毒蛇像成群结队的蚂蚁一般，像一群穷凶极恶的怪兽一般，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大鳄鱼一般，像我们的八路军战士一般毫不畏惧地向他们冲去，绊住了他们的脚趾，噬咬他们的大腿，撕破他们的衣服，缠住他们的自动步枪，蒙住他们的眼睛，他们于是惊涛骇浪一般弹跳起来，惊恐万状地逃出了这些无毒蛇的包围圈，仓惶失惜又惊世骇俗地又朝我们跑来，又霸占了我们那块洁净的岩石。

    爷爷和阿海于是又将一块大石前面那两条嘶声沙蛇捉进袋里，又叫我们到那里去。这两条嘶声沙蛇一条是浅棕色，一条是橄榄绿色，它们的头都是椭圆形，尾巴又细又长，像竹枝一样。它们的腹部都有深色或浅色的花纹。浅棕色那条正在吃着小青蛙，橄榄绿色的正在咬着一条蜥蜴。当我看到这两条嘶声沙蛇时，我发现这个岛屿上除了有这些大量的无毒蛇之外，还有大量的青蛙、蝌蚪、蜥蜴和老鼠。爷爷说，这些无毒蛇的主要的食物就是这些青蛙、蝌蚪、蜥蜴和老鼠。当然还会吃海里的鱼虾，漂浮上来的死鱼死虾。饿急了还会吃自己的老子、儿子、妻子和孙子。

    当我们在这块空地上站不到两分钟，惊魂未定时，忽然，这些大日本精英们，大日本帝国武土们，天皇陛下的干将们又大呼小叫起来，惊涛骇浪地大叫起来。原来，那批长鼻蛇和水游蛇、金花蛇和鱼游蛇、两头蛇和猩红蛇又朝他们那边疯狂冲去，往他们霸占我们的那块岩石疯狂冲去。他们于是又朝我们疯狂奔来，把我们赶下了那块大石，又疯狂地抢占了我们这块洁净的阵地。爷爷于是又叫我们跑到快艇上。可是，我们刚在快艇上喘息未定，这些大日本的精英们，大日本帝国的武土们，天皇陛下的干将们又大叫大嚷大吼起来。原来那批无毒蛇又朝他们冲去，往他们霸占我们的那块岩石冲去。他们于是又朝我们疯狂奔来，疯狂地跑到快艇上。他们到了快艇上，松井野子立即打着火，把快艇朝停在海峡中间的巡逻船疯狂驶去。快艇在疯狂逃窜时，犬野太郎和真琴二秀伏在船舷上，一边向岸上疯狂开枪，一边往水里疯狂开枪，一边向追来的无毒蛇疯狂开枪，把一条条水游蛇打伤，把一条条鱼游蛇打跑，把一条条猩红蛇打残，把一条条两头蛇打死。

    这一天，爷爷和阿海为这些大日本的精英们，大日本帝国的武土们，天皇陛下的干将们捕捉了两大袋无毒蛇。他们见到了这两大袋蛇，于是又像昨个晚上那样欢腾起来，欢呼雀跃起来，欢蹦乱跳起来。他们在巡逻船上挥舞着，唱着，跳着，喝着，欢呼着，叫嚣着，大笑着，死去爹娘似的大哭着，蹦跳得手脚酸软，叫嚣得口干舌燥，呼喝得声音喑哑，哭喊得肝肠寸断，挥舞得精疲力竭。

    我们也像昨天那样，整个晚上都在骂着，怨着，嚷着，叫着，哭着，呼喊着……（未完待续）